83岁的张二爷去世前躺在炕上娘,俺要吃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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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领我回山东。

爸爸每次回老家都有个习惯，就是拎着东西去看看那些老人。

我从小在东北出生，老家的亲戚我几乎都没见过，辈分都分不清。

爸爸领我去了一个人家。门口蹲着一个大叔，低头抽着烟。

我爸爸走到他的跟前：胜利，我回来了。

大叔本来是低着头抽烟，看到了爸爸的脚面，马上抬起头：福生，你回来了。

嗯，爸爸说：听说，老爷子……

大叔点点头，然后领着我们就一起进了院子。

一进院子给我吓一跳，院子里摆着一口棺材，还带着一股呛人油漆味儿。

爸爸看我害怕，赶紧的给我领到后面。

爹，你看谁来了？

堂屋昏暗无比。一个老太太坐在板凳上做鞋底，一个老头躺在炕上有气无力。

爸爸过去和老太太打了招呼，然后拉着我的手，凑到老头跟前去。

看老头眼眶塌陷，嘴唇都没有了颜色，嘴角淌着口水，眼皮抬起来都费劲，看样子老人没什么力气。

大叔说，爹，爹，你睁大眼睛，仔细看看，谁来了？

然后爸爸握着大爷那只像枯干的手：二爷，我是福生啊。二爷，我是福生啊。

谁？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：福生！

老爷子眼皮努力的睁开，眼睛无神，看到我爸爸后，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光。然后伸出手臂，似乎要坐起来。

叔叔乐了：福生啊，还是你有面子啊。老爷子已经三天没坐起来了。

然后，我爸爸跟叔叔一起搀扶二爷，二爷后面垫了一个被子和枕头，他强行的坐起来，吭吭地咳嗽。

二爷指了指烟盒。

叔叔说，爹，你到这个情况了，不能抽烟了。

看老爷子眼神坚毅，叔叔乖乖的拿出一颗，老爷子颤颤巍巍地叼着烟。

我爸爸拿出火机，给点上了。

其实看二爷的样子，抽烟都抽不动了，但是他还是强行的往里吸。

你从东北来啊？

是，二爷，我从东北回来的。

家里都好啊。

都还行，这是我二儿子，赶紧过来叫人，磕头。

算了算了，孩子那么小。

搁东北能吃饱啊？

能，二爷，东北这几年发展的挺好。

能吃饱就行，我也没有几天活头了。我记得你走的时候这么高啊，10来岁。你走的时候你娘领着你，你娘身体还好。

爸爸马上低下了头。

二爷眼睛瞪大了：我问你，你娘身体可好？

爸爸显得越发的紧张，两只手不知道放哪里，吞吞吐吐：二爷……俺……俺娘没了。

没了！二爷念叨着：好好的一个人没了，好好的一个人没了！然后他烟屁没抽完，就递给了叔叔：俺累了，俺歇歇了。然后二爷爷躺下了，背过身子，咳咳的！

老爷子是不得劲儿了，咱们出来聊。然后叔叔拽着我爸蹲在院子里。

我爸爸一边抽烟，一边回头。

福生啊，你刚才说俺婶子没了！叔叔问。

爸爸木讷的眼睛，盯着院子里地上的一颗蚂蚁，没说话。

叔叔：啧啧啧，不应该呀，不应该呀，才多大岁数啊！

后来，爸爸和那个叔叔唠了半天，爸爸留了一些钱。叔叔撕撕巴巴。

爸爸就领着我往外走，说过两天再看过来看老爷子。

走的时候，二爷在屋里吼了一句……

我和爸爸刚刚迈出门口，爸爸愣了一下，然后眼泪飞溅。

这个镜头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，几十年不曾抹去。

转眼爸爸70多了，一次过年，爸爸跟我唠嗑，我才知道，当年我们去那看那个二爷，其实不是我二爷，他叫张二爷，大家喜欢叫他二爷。

他当年是爸爸的老师。

当年爸爸小的时候，张二爷教过他。

爸爸说，当年奶奶领着他，山东闯关东的时候，他才10多岁。

走的时候，张二爷给爸爸10块钱和几本书。

张二爷叮嘱爸爸：闯东北，你只要能混出吃喝来，娶不娶媳妇不要紧，要把你的母亲照顾好，你母亲这辈子不容易。

爸爸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眼泪噼里啪啦的砸进在酒杯里：我这辈子，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奶奶。

每当过年的时候，爸爸都会给奶奶烧纸上坟。然后跪在奶奶的坟头，半天不起来。

此时，我就会想起几十年前在张二爷家的那个场景：

爸爸领着我的手往外走，路过那个棺材的时候，还上手摸了一摸。

然后纳鞋底的老太太裹着小脚，出来和叔叔一起送我们。

老太太嘴里念叨着：啧啧啧，福生的孩子都这么高了！

这时候，屋里的张二爷大声吼着：娘啊！回来吧，俺不得劲儿，俺要吃一个黄桃罐头。

然后老太太颠簸着小脚，往回跑：好，好！要死的人了，还和个孩子似的！

我清晰的记着，那天，爸爸迈出门槛的时候，手捂着眼睛，眼泪瞬间的喷出来。

当时的那个年龄，我还不太了解这个镜头的含义，现在我终于理解了。

其实，张二爷当年的那句话，看上是一种炫耀：你看看我80多了，还有娘！

其实是对爸爸的一种责备：你看看，我83岁了，还有老母亲。你40多岁，把妈妈领到东北去了，妈妈怎么……还怎么没了呢？

爸爸说，当年他老师告诉他一句话：你没有钱，没事业不可怕，可怕的是，你儿女双全，事业发达，你一回头，你发现你没有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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