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二哥山东子

二哥山东子又喝多了，躺在肉铺的床上，哈喇子淌满嘴，满脸涨红：滚！我不缺你这个儿媳妇！信不信我砍了你！

二嫂摸扯着眼泪：恁看看，二弟啊，你二哥一喝醉就这个样子！

二哥山东子是我爸爸当年从山东办过来的，据说当年在山东吃不饱饭。

二哥其实和我没有什么亲戚关系，就是山东的老乡，据说当年闹饥荒，躺在炕上快饿死了，爸爸就带到东北来了，帮他在东北置办了个肉铺。

二哥没有名字，人家都管他叫山东子！二哥特能喝酒，一杀猪就招呼一些没正事的酒友，天天没日没夜地喝，喝完酒就打媳妇。这个二嫂已经是第三媳妇了，前两个都被打跑了。

爸爸怕二哥惹事端，就在我家小区里给他物色了一个车库，把肉铺挪到这里。挣钱多少不说，就是怕他惹事，或者喝酒喝死。

二哥山东子是个小社会，除了我爸爸和我妈妈，他谁都不怕！据说，当年下连队卖猪肉，有地痞熊他猪肉吃，不给钱，他拿着菜刀追了人家二里地，到底把猪肉钱要了回来。

二哥还是比较有善心的人，据说当年在农村的时候，当天猪肉要是卖不完，就把剩下的，给村子里吃不上饭的穷人家。

二哥虽然生性跋扈，自己不种菜，净到别人家院子里薅大葱。但也没人和他计较，相反，二哥要是喝醉了睡在大街上，村里人还会给他扛回家。

因为是外来的，二哥在连队没有土地，只能靠卖猪肉为生，所以经济上比较拮据。

但，二哥不差事，只要是连队里的人，谁家办红白喜事他都会随礼，有时候没钱就用猪肉代替。所以，二哥的口碑在连队里喜忧参半。

二哥对我父母更是毕恭毕敬，每到过年过节，就拎着猪排骨和猪下水来串门，我爸爸爱吃猪下水。

我妈妈就给他钱，毕竟二哥条件不好，二哥当时就把钱给我妈妈扔到桌子上：小婶子，你这是打俺的脸！没有你和我叔叔，我早就饿死了！二哥每次喝酒喝醉了，就是搬出几十年前的事情，和我妈妈掰扯。

多少年的事情了，你成家了，你得学会攒钱过日子，哪能这么大手大脚！我妈劝他。二哥在我家端起酒杯，给我爸爸敬酒：有我小叔小婶子在，俺饿不死！

每年春节，二哥都会和我家一起上坟。二哥是个地地道道的纯正的山东人。据说，山东人对礼节和祭祖尤为的看重。二哥和我家祖上应该是一个枝的。

所以，我家一上坟，他头一天就开始准备。

寒冬腊月，风呼呼地刮，二哥带着大狗皮帽子，坐在四轮车的后车斗里，把着车把，顶着东北大风，鼻涕都淌进嘴里，抱着一堆烧纸，和我骄傲的喊：二弟啊！咱们是一个老祖！俺每天就盼望着这一天，给老祖磕头！

我家祭祖都不太敢喊二哥去，每次去祭祖，二哥都喝得满面红光，烂醉如泥。然后死冷寒天的，跪在奶奶的坟前哭很久。比我这个亲孙子还伤心。

第三个二嫂和他离婚了，二哥的儿子在山东也结婚了，二哥准备回山东给儿子看孙子。

回山东之前，二哥拽着我，开车拉他去给奶奶上坟。二哥头一次坐我的车。二哥捧着一大堆烧纸，还有一瓶子黄桃罐头和桃酥：咱奶奶就爱吃黄桃罐头！

我奶奶是个聋哑人，当年也是在山东。二哥虽然我管他叫二哥，其实比我爸爸小不了几岁，所以说，那个年代的事情我几乎一无所知，为啥二哥和我爸爸，我奶奶感情那样的深厚。

风很硬，大雪铺天。

二哥估计喝了一斤白酒，走路都打晃。到了奶奶的坟前，扑通就跪下了：奶奶！孙子来看你哩！俺要回山东哩，这几十年在东北，俺小叔小婶子对俺照顾得不错！是俺不争气，把媳妇弄丢了！俺这个喝酒的脾气就是改不了！

奶奶！俺这回回山东，一时半会回不来了！可能给你磕头磕不了了，你也别挑理！

二哥眼泪飞溅，鼻涕漫流：奶奶！你说俺这个命啊！俺就得小时候，俺妈妈生俺们几个，家里没了口粮。

你还给俺家蒸馒头，给俺家送一锅馒头！奶奶，你一辈子没张口说过话，俺就想听听你说说话，那时候，俺上你家拜年，你还给俺吃桃酥！俺这辈子都没吃过桃酥！

奶奶啊！俺家穷，俺家老祖的坟头都不知道在哪哈，你把俺家孩子当自家孩子养活。俺这辈子忘不了啊！

如今，俺媳妇也没了，俺也要回山东了，俺心里空唠唠得。

二哥回到山东以后，给我打恁看看！俺临走没给俺小叔小婶子送一副猪肠子！俺小叔就爱吃猪肠子！

二弟啊，有时间上坟，替俺给老祖磕几个头啊！

还有，连队小木匠他姑娘结婚，给俺打电话，那次俺喝醉了，睡在大街上，人家给俺扛了回去。